19.
從小她的脾性就很倔強,越是悲傷寂寞,越愛裝作無比快樂,將懦弱的眼淚藏在任何人見不到的地方。別人想安慰她,她挑起冷淡叛逆的嘴梢,本小姐是誰?你以為我會在乎?
她是上流社會一朵嫣然燦放的奇花,跟一般沒修養沒智商沒品格的大小姐不同。她夠堅強面對逆境。Suki總是這麼對自己說——沒有她捱不過去的難關,沒有她抵受不住的打擊。
她想這樣的情況也許是最好的,每個人都有得著. 她和家人關係修好,他也如願以償得到巨款。回家當晚,爸爸向她道歉,親自給她敷藥,內疚地表示下午說的全是氣話,她是他的心肝寶貝,發誓不再勉強她,只要她回家就好。呆子哥哥笑不攏嘴,擁抱她的力道彷彿要壓碎她的骨頭。
「Hey,sis,妳回來就好,今天那個Marco終於露出狐狸尾巴,我暗示妳可能無法承繼葉氏的財產,他就立刻收下我的支票了!」
她眨眨眼睛,臉色平靜彷似事情跟她無關。
「謝謝你,哥,幫我揭穿他的真面目。」
她累了想要休息,踏出客廳,一列女傭爭相服侍巴結她。二小姐我們好掛念妳,二小姐妳回來真是太好了,二小姐我們放好洗澡水了,二小姐妳有甚麼需要儘管開口。
她白了她們一眼,充耳不聞,徑自走上睡房。
她披上長久掠在衣櫃的絲質睡袍,站在落地玻璃前觀賞閃爍繁華的半山夜景。玻璃映照豪侈極奢的睡房,她搖晃著Swarovski亞洲區總裁祝賀她二十歲芳辰送贈的水晶酒杯,仰頭飲盡等於他兩個月佣金的法國名釀。
這才是她。高高在上的葉氏太子女,花錢如流水,享受貴族式的生活。每晚乾盡幾萬元的紅酒,動輒焚燒一疊疊千元大鈔,閒極無聊隨便找個身份低微的人肆意侮辱戲弄。
這是他希望的,安安份份做她的大小姐,醉生夢死於沒有意義的歲月裏載浮載沉。沒有一晚清醒,沒有一晚自重,沒有一晚不讓人側目。
她再乾盡一杯。
唯有飲醉,才能忘記。
20.
別人說她墮落,各大周刊拍到她出入夜店的相片,身邊的男伴如車輪轉,夜夜笙歌,對象沒有不是名人第二代。他們情慾滿瀉的視線熱辣辣地幻想她的曲線,淌著口水問她,妳那個sales男朋友呢?她搖著酒杯,瞇起勾魂奪魄的媚眼,嘴梢盪漾恨不得讓人一口吞下去的風情。
陪我乾完這杯,我就跟你說。
她的答案來來去去缺乏新意,不等他們醉得不醒人事,不肯摸著牆壁離開,久而久之他們厭倦看得著吃不到的狀況,慢慢變得肆無忌憚。Patrick Chen看不過去,勸不了她唯有伴著她任性,保護她免遭狼吻。他們又問她,Patrick是妳的新男朋友嗎?Suki。
她大笑不止。
怎麼可能?別傻了,乾。
男朋友,其他人大概不會懂得,當她曾經引以自豪如此介紹Marco,感覺有多纏綿有多溫馨。即使跟他的感情化作追不回來的灰煙,她還是不願意用這個字眼介紹其他男人。
別亂說,我們是朋友而已。
搭著Patrick的肩膀,忽略他的苦笑,她這麼說。
Patrick愛慕Suki是公開的秘密。
不是不感激,不是不動容,只是打從那一晚,她便失去了那種能力,如何區辨真心假意,她覺得困難的無法做到。但其實她心裏暗暗清楚,所謂無法做到,只不過因為在她心底,從來未曾做到真正放棄他。
21.
她不肯對自己承認肆意放縱是為了吸引Marco忍不住出來管她,她知道他很介意她酌酒,擔心她出事。交往前他已經這樣,眼見色中餓鬼想借醉行兇,明明被她無禮地推開還拜托大哥出面救她,兜大圈子保護她的安全。他老是告誡她酒能亂性,他酒量比她好,卻喝得比她少。
在他身邊的時候她不用喝很多,就小酌的份量,他雙眼滲透的情意如高濃度酒精,看著夠她痴醉。有一次她跟包公鬥酒量,結果兩敗俱傷。包公由生氣的堅姐和碎碎唸的癲狗喪貓抬走,她吐了幾次,清醒多了,坐在好玩吧的門邊抬頭看夜色如霧,然後他踏著霧色來了。她仰頭看著他,以為他會生氣。
可是他沒有,蹲到她的旁邊,讓出背脊,叫她爬上來。
她依言照辦,伏在他的身上,呼吸著他的氣味,說我以為你會生氣。
我沒妳好氣。
你不是見客嗎?
對,因為妳的緣故,害我明天得重新再約。
他就是這樣,常常擔心她迷迷糊糊被狼叼走。她想跟他說她沒有這麼弱質纖纖,她有能力把自己保護得很好,卻還是沒有說出口。她想保留這個秘密,裝作嬌弱一點,以後她醉了有他十萬火急來接她、照顧她、背著她走。縱管有正事要做,還是首先考慮她。
他從來不說,但他的行動正正反映,她的份量足以讓所有正事讓路。
上得山多終遇虎,當晚Patrick不在,心懷不軌的敗類偷偷對她下藥。她意識散渙,出盡全力也掙不開葉、謝、鄧三個色魔半是摟抱半是拖行的圈禁。她大聲呼救,那輕聲弱氣的嗓子卻在渺無人煙的深宵風吞食了似的,一去不回。
她的意識越發薄弱,眼前模糊不清,浮浮沉沉彷彿站在萍水之間,一動就想吐。那一刻她想起很多會奮不顧身救她的人——爸爸、哥哥、Patrick……
Marco。
22.
接下來的事情她記得不很清楚,思緒像跳針唱片的音符,朦朧地從眼前跳躍。她斷斷續續聽到激烈的爭吵聲,隱約看見站在昏黃街燈下的男人對葉、謝、鄧公子揮拳相向,後來另一個男人拿著相機衝過來,不由分說嚓嚓嚓拍了幾張,嗓聲似曾相識。
她最後的印象停留在移動的中環夜巷,她伏在寬闊的背脊上,虛弱反胃的感覺讓她變得很乖。她抱著男人的肩膀,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已想不起來的話。模糊的燈光起起伏伏的,她倏地覺得安全了,腦袋窩在那男人的頸邊,緩緩合上雙眼。
第二天她在陌生的房間內被白煦的陽光刺醒,扶著床頭櫃強行撐起無力的身體,托著鉛球一樣沉重的頭腦,試圖搜尋斷片的記憶,卻徒勞無功。藥效沒完全退去,好幾十秒她處於呆滯狀態,愣愣然睜開灰濛的睡眼奇怪著這到底是誰的房間,一陣子後猛地發現這兒是酒店。
葉、謝、鄧三公子的惡行如流水貫入腦海,Suki下意識揪起床單包裹身體,衣服變不同了。恐懼羞恥的感覺溢滿血管,她雙手發抖,驀地聽到鑰匙聲,進來的人穿著入時,一臉稚氣未退的正直和天真,是Gary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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